气偕韵出 理将妙归——张亚林陶瓷艺术欣赏
莲花天生丽质,冰清玉洁。自古至今,文人墨客为之动情,有歌之咏之者,有绘之写之者,有舞之蹈之者。历代诗、词、曲、赋、文中不乏写荷名篇名句,晋代傅玄《芙蕖》诗:“金房绿叶、素株翠柯”,宋代李纲《咏莲》诗:“绿如水镜,红裳影斜。”其中常见描写花叶色彩的词汇,以诗句而成画;而画家笔下的荷花,则以点线面色为载体,以气韵和意境为追求,以画入诗。两者共同点则由自然荷花之明艳、之婀娜、之高洁,进而升华为荷花之出淤泥而不染,含清露而欹倾之精神。以此修身励志、养性颐情。
画家以笔墨再现莲花外在形色相对容易,要写出其独特和内在的精神气质较难。而要在画中显现自己的个性和风格,并且成为风格符号的则更加不易。景德镇学院派优秀代表之一的张亚林教授,其釉上彩瓷板画荷花系列作品就成功地做到了上述两点,也奠定了她在当代陶瓷艺术界的地位和影响。
张亚林作品
一、张亚林釉上荷花系列作品
生长在才子之乡的临川,得江南水乡的灵秀之气。也许是莲花之乡的缘故,她对荷花情有独钟。她的作品以荷花居多,以荷花系列为代表。以大自然之花、叶、水、风、月、雾为主要元素,以人文之村落、窗格为辅助元素,构图调设色独到,瓷上绘画功底深厚,艺术风格明显。绘荷花之美、写荷花之韵、书爱荷花之情。代表作品有《清幽》、《盛塘》、《朗月》、《悠然》、《莲漪》等。
《清幽》:元代刘因 《游源泉》诗:“丛祠郁苍翠,万古藏清幽”。清者,清洁、清澈、清静、单纯。幽者,指沉静而安详。作品中,月色清幽.,风动荷叶更增几分清静。上部隐约呈现的是江南村落徽派民居晨雾中的马头墙,底部是村边荷塘中大片的荷叶与荷花。自开自落的荷花由于民居符号而有了人的出场,塘中荷花也由于人的存在而有了人文意蕴。自然因人而增添了情趣,人因自然而显现喜好与精神。人与自然相得益彰,自然与人相亲相伴。荷为人舞,人为荷醉。荷与人近了,人与荷亲了。花自妩媚,叶自多情。多么美好而有诗意的景象,自然而然地将观者带进那种唯美的意境而沉醉其中。这是自然景色,是诗的意境,更是中国文化的内在精神和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盛塘》:盛者,兴盛、繁盛、盛大隆重也。作者笔下的荷叶和荷花都以大的画面出现,茂盛而硕大。构图上也独具特色,荷叶在左右两边分立,荷花在中间从上到下以S形排列。花在戏嬉,叶在静观。给人的感觉是花叶相舞,又似乎是月下花仙子相聚。草木自多情,谁解花叶语。观者会产生这种瞬间的感觉,似乎在舞台上,绿叶为花儿伴舞,花儿则向观众展现蔓妙的倩影。同样是月下荷塘,画面呈现的却是另一种意境,观者从中体会的也是另一种心情。一份闲情逸致,一种悠然旷达。
《朗月》:在80*80CM的瓷板上,数十株荷叶自下而上,呈半圆型画面展开,十余朵荷花穿插其中,含苞待放。作品表达的是月下荷塘,郁郁壮观的景象。花儿静静地开放,荷叶恬静地相依。叶欲静,花正妍。少了一份热情与惊艳,却多了一份澄澈与浪漫,营造了一种悠然自得、安静的自然意境。荷塘映月影,玉盘护花魂。
《悠然》:作品中荷花与中国古代窗格作为创作元素共同出现,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作品注重设计,画面装饰感极强。自然草木与人文景观,卷曲的荷叶与直线的木窗,虚空间与实空间构成对比,增强画面美感。窗外的荷叶婀娜多姿,荷花悠然开放。窗内呢,是美人倚窗而坐,人面芙蓉相对,还是文人墨客对座而品茗,赏自然之景,畅人生之乐呢?一种意境,一份悠然。
《莲漪》:荷尽已无擎雨盖,花自娇妍水自流。表达的是一朵已近残缺的荷叶和仍在开放的荷花在水波纹中自开自在的情景。画面清新淡雅,构图精炼,荷叶相互映衬,小叶片随风而飘洒,简洁而灵动。这幅作品的荷与花不是以多出现,而以单个存在。世间事,花开叶落,自然之道。夏花固然灿烂,秋叶依然静美,都是一种存在,都是一份心情。在这里,画面空灵而孤寂,没有了娇美怒放,没有了纷扰喧闹,更没有高低贵贱,只存在一份悠然,一种洒脱。
二、 张亚林作品艺术风格与审美追求
艺术家的成长各有不同的心路历程。张亚林生长在江西临川,才子之乡底蕴深厚的文化给她很大影响。她从小就有很深的文人情结,仰慕才子文章,想成为文人。当同龄小女孩都戏耍时,她却喜欢看屈原的诗赋、唐诗三百首。钟情植物,家中厨房窗外有一小块空地,小小的她可以专心地找来砖块,砌成小花池,养花种草,享受快乐。
大学和研究生阶段,艺术院校的严格教育给她打下扎实的专业基本功;施于人、丁千、于进宝、钟连生等老师把她引进陶瓷艺术殿堂;改革开放的社会环境赋予她敢于探索创新的艺术气质;学院派背景和国外交流经历扩大了她的艺术视野。近三十年的艺术炼狱,在借鉴、吸收、求索、创新中沉浮,终于破茧而出,浴火重生,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和审美追求。
1、极致的形式美。从设计角度来看,任何造型艺术都是由点线面的构成和组合变化而来,张亚林认为荷花题材作为点线面的表现对象,荷花元素太丰富,可任意组合进行构思创作,在创作上有无限的想象空间,对艺术家的功力是一个挑战。张亚林的荷花系列作品与传统荷花作品的区别在表现手法上、也在构图和意境上。在创作时,她首先考虑如何与众不同,如何出新和有意境、有美感。她勤于思考、肯在构图上、在作品艺术效果上花心思、下功夫。不了解陶瓷创作的人,可能不知道,瓷上绘画对技术有很高的要求。在瓷板上勾长线条,要求流畅有力、笔到意到。张亚林有扎实的专业基本功,有能力驾驭瓷板上长线条,敢于持挑战自己。如作品《盛塘》运用形式美法则,巧妙的将观者注意力引向盛开的荷花丛这一画面视觉中心,将视线引向艺术家匠心设计的趣味性,进而引导受众的视线跟着荷花丛逆流而上,流向画面以外。与此同时,画面下部中间的一片荷叶又另起波澜,引导视线转折,打破了规整的的对角线,避免画面直白,让人回味无穷。作品中荷叶线条流畅、自然、生动,极具形式美感。
2、脱俗的意境美。王国维《人间词话》:“有造境,有写境------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对艺术而言,也一样存在写境和造境之别。写境者,以物为主,追求形似,技艺服务于物;造境者,以意为主,力求神似,技艺服务于心。张亚林的陶瓷艺术,以写境为基础,以造境为特长;以有我之境为心迹,以无我之境为风格。与自然荷花相比,她作品中的荷花,没有自然荷花之明艳,却更加显现荷花之气质;没有自然荷花之繁芫和杂乱,却保留了荷花之精神;经过匠心的构图,荷花更加有序、更有意蕴。源于自然,高于自然,是为造境。她的作品,以月观花、以水观叶,营造一种心境澄明、自由静穆、超越现实的意境,于静中得荷花之静美,以物观物而呈无我之境。
3、和谐的静态美。无论是《朗月》、《盛塘》,月下的荷花、莲叶开合有序,内敛安详,是那么地安静和有序,相互照应、相互偎依。她的荷花题材作品,从不点缀青蜓、蝴蝶等小动物,也从不用使用过于明艳的色彩,她在艺术创作上主张单纯、纯粹,追求的是静静的美感和意境。蒙胧、含蓄、不露,但不等于没有,安静却依然风华。越是领略大自然莲花图、欣赏越多的荷花题材陶瓷作品,越能体会这一点,也越发会喜欢张亚林所营造的纯净的、典雅的、唯美的、静美的荷花题材作品。
4、典雅的人文美。张亚林陶瓷作品格调清高、典雅大气,把工艺、装饰、设计、文化和民族元素等很好地统一在一起,从而实现工艺性、装饰性、艺术性、文化性和民族性的统一。通过花开花落、月朗风清的画面,传达自然之美与自然之道,于恬静自然、率真达观意境中舒发人生之理与生活之趣,在悠然静美、和谐统一的风格中传递人文之声与人类之情。作品《悠然》以窗格这一传统文化元素为出发点,结合中国传统造园艺术中以门窗引景、借景、框景的手法,融入现代设计语言,以考究的几何形式的组合构成,瞬间凝固大自然流动的风景,再现唯美的中国古典情韵,让受众换一种角度感受和审视古老的传统文化,找回失落已久的精神家园。
艺术贵在创新,艺术作品贵在与众不同。张亚林的荷花系列作品,从不仿照前人和别人,也早已超越自然荷花写实的境界,在创作时能够根据题材和思想进行自由创作,构图新颖大气,注重设计感,讲究画面中构图、色彩和意境的统一,将荷花的点线面组合发挥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她的荷花作品所具有的形式美感、自然情趣和艺术意境,不逊于史上艺术大家。
行文至此,不觉想起欧阳修《荷花赋》中的名句:“双心并根,千株泣露。湛月白而风清,杳池平而树古。---迫而视之,靓若星妃临水而脉脉盈盈;远而望之,杳如峡女行云而朝朝暮暮。”荷花之气韵、自然之妙理尽在其中。只有对自然人生有细微体会才写出荷花的神韵,也只有对人生自然有独到体验才能从中读出诗中清奇的境界。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在张亚林作品里,也在每个观者的慧眼中!
作者:李兴华
(景德镇陶瓷学院教授 、陶瓷美学硕士生导师、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理事江西省哲学学会理事、景德镇市社联特约研究员)